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不信东风换不回(3)

  十五

  淳:你这个最喜欢刁难人的小精怪,你问我我们第一次见面是在哪一年、哪一月?你还要我把见面的地点和当时在场的人都说出来湖北七大员一年可以考几次。这道题难不倒我,因为我在我的日记中已有了如下的记载。

  四五年十月初的一个下午,我想看书可我的心怎么也静不下来湖北七大员一年可以考几次。我便邀了文一起去湖北省立高级中学,想打听一下当时的省高为我们这些经过甄别考试被录取的敌占区学生作出了怎样的安排?应该什么时候报到、缴费?学什么时候才能开?正式上课以前还有没有考试?考得不好的学生会不会被拒于校门之外?但是我们根本没能走进省高的大门,一大群落榜生正在把几个职员模样的人往外拽,要他们一定说个明白:“为什么把敌占区的学生和后方回来的学生区别对待?为什么评分评得那么严,把那么多考生刷下来?”当时我们一看这阵势,知道最好的策略便是赶紧走开。这些落榜生肯定闹不出什么结果,如果我们录取生也一起起哄,学校肯定会对我们印象很坏。

  我们正沿着紫阳湖往回走,湖中的枯荷在风中簌簌摇摆,阳光从云隙间碎碎地筛下来,满眼都是目不暇给的秋之风采湖北七大员一年可以考几次。只见你正沿着湖边小径慢慢走来,好像正在沉思,连头也不抬。你衣着十分简朴,但掩不住你那文人雅士的清逸风怀。你一看见我身边的文,一抹笑意便在你的唇边漾开。我马上感觉到了你那浑身透出的聪慧灵气,特别是你那爽朗的笑容从此便定格在了我的脑海。我也曾问过自己,为什么你这个人让人只看一眼就会心生眷爱?我终于想明白,那是因为你那飒爽的丰姿和飘逸的风采。

不信东风换不回(3)

  听了我这番细致而生动的描述湖北七大员一年可以考几次,你一定会为我有如此之好的记忆力,惊得目瞪口呆!

  十六

  亚:灯光有点昏暗,夜那清冷的手轻轻地拨动起我怀旧的心弦湖北七大员一年可以考几次。桌上放着几本旧相册,我独自翻看着那一张张曾记录下我生命历程的旧照片,心里不由得便会盈满无限的温暖,有时也会发出一声悠长的浩叹。

不信东风换不回(3)

  突然一张照片映入我的眼帘:一幢精致的西式小楼前有一座美丽的花园湖北七大员一年可以考几次。时令好像是春夏之交,园子里的野樱树都披上了粉红的衣衫。葡萄藤泛着青绿的颜色,墙角边的蒲公英戴上了迷人的金冠。大片大片的绿草地上,冒出了星星点点的紫罗兰。在花园左角的小池塘里,盛开着清雅的菡萏。荷叶高出水面,像少女的裙,像阳光下的伞。这里就是我的好友政和菡与这个世界签约的地点。

  菡是政的妹妹,而政和淳同窗十年,交谊非浅湖北七大员一年可以考几次。因为我和淳现在已是莫逆之交,所以淳在这位刚从后方回来的好友和我之间,牵起了一条友谊之线。我们真的很投缘,很快菡和政,我的妹妹华和我便形成了一个形影不离的小圈圈。每次去政的家,我们都必定拜访那座小花园。

  我们在绿树下,在水池边,有时打球,有时踢毽,有时我们跑到一棵大槐树旁,去逗那活泼可爱的小猴子玩湖北七大员一年可以考几次。如果玩累了,我们便一起拥进政的房间。我们或打开收音机听听众点的流行歌曲,或打开留声机听我们最喜欢听的唱片。那时我们都是周璇和白光的追星族,她们的歌我们都已烂熟于心间。我们能唱出这两个歌手截然不同的风格,我们完全掌握了她们的行腔、咬字的特点。我们有时一起完成作业或准备考试,我们有时一起阅读和讨论一些文学名篇。我们在这座小楼和花园里度过了我们一生中的金色年华,我们不知道什么是尤人,我们不知道什么是怨天;我们不知道什么是苦恼,我们不知道什么是愁烦,我们是一群无忧无虑、任意恣性的最快乐的青年。

  只要一看见这张旧照片,我就会想起那繁花喧天的岁月——我的已然远去的青年时代,但无论青年时代的往事离现在多么渺远,我一看见照片上的园中小楼,我的心就会飞回到青春年少时的乐园湖北七大员一年可以考几次。

  这不是一张普通的旧照片,它承载了我如许沉厚的记忆与怀念湖北七大员一年可以考几次。它让很多往事重又浮现在我的眼前。虽然逝去的生命已残缺为一块块记忆的碎片,但重新拾起这些碎片,就能体味生,就能审视命,就能深切地感受到家世的沉重和人生的多变。

  十七

  亚:表叔爷爷最近从苏州给父亲寄来,告诉了父亲一件很重要的事情:“太平洋战争爆发以后被日寇强制回国的那位美国牧师劳夫,在一场车祸中撞成了植物人湖北七大员一年可以考几次。医院采取了种种措施,他却一直昏迷不醒。美国的教会组织只好在四六年初另派一位年轻的牧师来武昌接替他的工作,这位新牧师可能会很快来拜访您。看来想取回暂存瑞士银行的宋代名画,还不是短时间办得成的事情。”

  事实上父亲的生意做得很不顺手,特别是在日寇即将投降前,父亲作出了一个大胆的决定:他把一个铺面和那个铺面里的所有的书,盘给了一位商人湖北七大员一年可以考几次。他用这笔钱买回了日资大陆电影院的全套放映设备,他想在胜利后实现他开一家豪华影院的雄心。谁知那些劫收大员的鼻子比猎犬还灵敏,他们以帮敌伪转移财产罪拘留了我父亲。父亲只好拱手交出了全部电影放映设备,还搭上了一架九成新的钢琴。母亲不知道花了多少钱托人上下打点,最后才没有给父亲判刑。这样一来家里的财力元气大伤,根本拿不出那一大笔赎金。取画的事就只能暂时搁置下来,真不知那幅名画将会是什么命运。

  不久新牧师真的来到了我们家,他的脸有着二十来岁的少男少有的恬淡、温雅的神情,他有一头金黄的秀发,一双淡蓝的眼睛,那目光里流露出来一种对世人的悲悯湖北七大员一年可以考几次。他彬彬有礼地问了全家好,接着向我们通报了老牧师劳夫的病情。老牧师的意识最近已有一点点恢复的迹象,医生对治好老牧师的病重又燃起了信心。父亲听了这个消息非常高兴,一扫脸上常年笼罩着的阴云,他送给了新牧师一款玛瑙香炉,把这位神的使者礼为上宾。从此我和这位新牧师成了好朋友,靠了他的帮助。我听英语和说英语的能力都有了很大的长进。

  十八

  亚:我一直没有告诉你,为什么我的父亲——一个黄埔军校六期的学生,竟会被关进国民党的监狱里?详细情况我真的还不太清楚,我只知道一些关于此案的不太确切的“蛛丝马迹”湖北七大员一年可以考几次。

  那是抗战胜利后的1946年,人们还沉浸在庆祝驱除敌寇,山河重光的喜悦里湖北七大员一年可以考几次。这时一批劫收大员像一群贪婪凶恶的大黄蜂,坐飞机、坐轮船争先恐后奔赴各自的目的地。他们打着接收敌伪财产的幌子,大肆抢夺曾生活在敌占区的人民的金银财物,任意霸占他们的民宅私邸。他们开着吉普车到处乱窜,到处抓人,连一些“抗旨不遵”的平头老百姓也都受到了他们的“修理”。物价开始飞涨,奸商囤积居奇,一个月微薄的薪金,买不了一点点油盐柴米。人们迎来了胜利却失去了希冀,人人胸中都窝着一团怒火,都郁积着满腔怨气。

  我父亲感觉到了沸腾的民怨,胸中涌动着一股为民请命的正义湖北七大员一年可以考几次。他认为作为一名黄埔军校的学生,必须给这些吮民脂吸民膏的贪蠹、国贼以迎头痛击。他应该向他的校长蒋公进言,他当时真像唐吉诃德一样,那么幼稚可笑,那么不自量力。一封万言书寄到了南京总统府,我还真不得不佩服父亲的执着和勇气。

  父亲没让我看这封万言书,所以对信的内容我不敢妄议湖北七大员一年可以考几次。但我从父亲的零星谈话中知道他揭发了那些劫收大员的罪状,列举了贪官污吏的劣迹,提出了一些改进措施,还坦陈了对校长的批评、建议。

  一个月以后总统府寄来了,信中仅只一句话:“所呈颇有见地湖北七大员一年可以考几次。”接着是“甚慰”二字,后边是蒋介石的亲笔签名,这只不过是给了一点点最没分量,最没实质内容的鼓励。可就这么八个字和蒋介石的亲笔签名,已经让父亲感动不已,狂喜不已。他把这封信拍成了照片,还因为要送人好几次加洗。他把加洗好的信的照片送给了许多亲戚、朋友,还跟他们一起痛骂官吏的贪脏枉法和痛斥因为无官不贪而造成的社会的百业凋敞。他只顾骂得痛快,从不提防隔墙有耳,也从未想过虽为亲友,也未免人心难测,良莠不齐。终于有人向有关官员打了小报告,悄悄告了密。这些被揭发,被痛骂的官员对我父亲恨之入骨,真想食我父亲的肉,寝我父亲的皮,必欲置我父亲于死地。也就在接总统府回信一个多月后,我父亲就被警察抓进了监狱里,以诽谤政府官员,煽动群众闹事罪和转移敌伪财产、私卖珍贵文物——宋代名画罪判刑一年零两个月,被剃了光头,换上了囚衣。真还多亏黄埔学友托人说项,才判了这样短的刑期。

  自从被囚牢房以后,父亲不言不语,呆坐在囚室的一角里湖北七大员一年可以考几次。经过几天静下心来的沉思,他终于明白了一些事理。他再也不为“所呈颇有见地,甚慰”这句夸奖而沾沾自喜,他并不后悔自己被抓系狱是因为树了太多敌。他只是深责自己行为的幼稚,深怪自己不应该对一个腐败的政府怀有不切实际的幻想和希冀。他现在只想关注一件邹家的头等大事,那就是我明年升入大学的问题。

  监狱长准许父亲看我们送进去的书,父亲便将他对我的殷殷嘱咐和希望都写在每页书的行与行之间的窄缝里湖北七大员一年可以考几次。那字写得密密麻麻,整整齐齐,那劝导条分缕析,有情有理,字里行间都流溢出一个父亲对儿子的深深爱意。每次我捧读这样的狱中书简,我的心都会被感动,我都会受到鞭策与鼓励。我的回信夹在书页里,经常向他汇报我的思想情况和学习成绩。他盛赞我的写作大有长进,文笔比以前老到,已渐渐脱去了稚气。这些狱中书简不下百封之多,这样的笔谈一直坚持到父亲刑满释放的前一个星期。

  我本想把这些信保存下来,汇集在一起,因为它能见证我们父与子之间关系的亲密,相互的砥砺湖北七大员一年可以考几次。然而翻遍了所有的书架,再也找寻不到这些书信的踪迹。原来母亲在父亲回家以前,已经把这些夹带着信的书在做饭时都投进了炉膛里。母亲是怕这些信再给我们家惹麻烦,她却没有想到她也烧掉了父亲和儿子在那段特殊的时期心灵交流时留下的最珍贵的印记。

  十九

  亚:还记得吗?四七年我们才只有十六七岁,我们相识于蛇山脚下湖北七大员一年可以考几次。当时教我们的老师都堪称杏坛精华。他们乐群而敬业,他们饱学而儒雅。数学老师陈化贞讲课条理分明,有章有法;语文老师姚问樵讲课口若悬河,舌粲莲花。有这样的良师点拨和指导,学生学习的热情得到了空前的激发。连我这样一个慵懒贪玩的人也有了很大变化。不过在四五级(一)班的三十二个同学中,我不得不承认还是我最差。要说我们班学得好的人,那可不是几个,而是一大把:功谦、农山、士健、镇东、善钧、权书......还有你人中翘楚亚。

  亚,我敬佩你刻苦的学习精神和颖慧的资质天分,我欣赏你翩翩的风度和过人的才华湖北七大员一年可以考几次。你好像是在高二上学期才插进我们班,你端坐在靠墙的座位上轻易不说一句话。你听课时那么投入、专注,对老师的颇有些难度的提问,你总能有问必答;而且答得要言不烦,一语中的,难怪所有的任课教师都对你赞赏有加。

  其实我们俩的座位靠得很近,中间的那条走道很窄狭湖北七大员一年可以考几次。你的神情显得很矜持,你从来不主动跟我搭话。但是我能感觉到你扫向我的目光,那目光是那样柔和、友善,有时还有那么一点狡黠。我也在暗暗打量你、观察你,你给我的总的印象是气度深沉,语言隽雅。我油然产生出一种想亲近你的渴望,但是因为你那落落寡合的冷峻神情,我也只好黯然作罢。

  四七年六月三号这一天,省高的大多数学生都去了武大湖北七大员一年可以考几次。他们要跟武大的同学一起,对制造六一惨案的凶手大张挞伐。我和几个别的同学早一天已去过珞珈山,所以我们留在了教室里复习我们最害怕的数理化。

  你悄然走到我的跟前:“我想跟你说几句话湖北七大员一年可以考几次。”我竟然连一丝犹豫也没有就跟着你走,我们一起来到了学校后墙边的蛇山脚下。我们靠得很近地坐在一块大青石上,四周阒寂无人,只有清风掠过头顶的树杈。我第一次近距离仔细地端详你,你是那样清俊挺拔。两道斜插发鬓的黑眉几乎连成一线,一双灵动的大眼闪耀着睿智的光华,眉宇之间有股逼人的英气,绽开的笑容有如灿烂的春花。你用你修长的手臂搂住我的肩,那紧紧盯住我的眼神是那样热辣辣。

  我们倾心交谈了三个多小时,谈到了各自的经历、志趣,也谈到了各自的家湖北七大员一年可以考几次。我这才知道你身为军官的养父并不在武汉,你和你的养母暂时借了一栋朋友的空房住下。你养父指名要你读省高这所名校,他对这所名校能把你培养成才寄予的希望很大。你还告诉我你早就想向我倾吐衷曲,只是担心我能不能把你的心、把你的情接纳。我们就这样款款地絮谈着,忘记了时间的飞逝,忘记了回家。

  我第一次体会到,被一个自己心仪的男孩紧紧搂抱的感觉竟是那样美好,原来两个男孩之间也可以说这么缠绵的情话湖北七大员一年可以考几次。我真的不愿意你松开你的双臂,我真的希望我们就这样相拥而坐,直到月上东山,红日西下。要不是同学们成群结队地从武大回来,我们真会深陷情海,不能自拔。

  这是我们的第一次倾心交谈,我们就谈得这样情意款洽湖北七大员一年可以考几次。

  感谢上天安排你做我的男友,这真是我的福分,是我一生的造化湖北七大员一年可以考几次。

  二十

  亚:父亲煞费苦心写成的万言书不但没有扳倒那些劫收大员,污吏贪官,反而让父亲遭到了他们的抅陷,被国民党的执法机构收了监湖北七大员一年可以考几次。家里的经济情况每况愈下,几件古玩珍品也都贱卖换成了一家人的活命钱。

  母亲忙于照料三个孩子和处理一些突发事件,根本没有时间和精力去经营那个书店,每个月门面的租金,店员的薪水和七七八八的税费是一笔庞大的数字,而如今做小本生意钱又是那么难赚湖北七大员一年可以考几次。最后母亲征得了父亲的同意,把这家父亲苦心经营了整整十年的书店转让给了一位国民党政府的职员。父亲为我们构筑起的书城轰然倒塌,我只捡回了几十块墙砖——各国文学大师的名篇。那一份对书城的难以割舍之情,时隔很多年,还一直萦绕在我心间。

  从此我们家再也没有一分钱的进项,我们一家五口面临着坐吃山空的局面湖北七大员一年可以考几次。家中凡是稍稍值一点钱的东西都变卖罄尽,换得的钱还应付不了一日三餐。母亲从来不让我们知道家里的窘境,她怕我学习分心,怕我消沉悲观。她用她瘦弱的双肩,独立承担起家庭的重担。在儿女面前,她从不流露一丝愁容,她费尽心思去化解生活的艰难。那段时间我们几乎从不吃荤菜,连鸡蛋都难得一见。但是在给父亲送衣服,送书的时候,母亲一定请狱吏带进去一只小竹篮,竹篮里装着一荤一素两大碗菜,菜里的佐料是一个妻子对丈夫的殷殷的挂念。

  写到这里,我差点忘记了告诉你一件重要的事,我父亲在牢房里认识了一位监犯湖北七大员一年可以考几次。他也是黄埔军校的学生,他是因为作战时违抗上级的命令而被收监。他性格豪放直爽,处事坚决果断,他和父亲都对社会现实不满,他们之间有很多共同语言。虽然没有义结金兰,但他们之间感情好得真如同亲兄弟一般。所以父亲常请他分享母亲做的菜,他说尝到这样的菜就能感受到一个真正的家的温暖。父亲在狱中能结识这样一位好友,还有我们送去的那么多好书相伴,加之母亲从来不告诉他家里捉襟见肘的窘境,所以他能静下心来阅读了不少中外经典名篇。他比以前更有修养,他的态度变得很谦和、很友善,吐属大方儒雅,精神面貌也大为改观。等他刑期已满,我把他接回家的时候,我相信我接回家来的将是一位知识渊博的“学者”,而不是一个普通的“刑满释放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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